微言杂语85——老吏老辣

宋仁宗朝御史台有位老吏，在御史衙门站班四十馀年，历经二十馀位御史中丞（御史台主官）。老吏谙熟历任中丞旧事，尤其善于评判其政绩优劣。他每日持杖立于衙署仪门，凡其认为贤者便将杖横挺，不贤者则直立。老吏此习惯满朝皆知，职任御史中丞者都唯恐老吏将杖直立。

时值谏议大夫范讽权知御史中丞，范讽以职守严峻名。他每日进出衙署，老吏必横杖唱诺致礼。一日老吏向范讽报事，手中杖竟直立。范讽大惊，急问：“你将杖直立，莫非我有何过失？”老吏起初讳而不答，范讽穷追苦问，老吏乃言道：“昨日见中丞请客，亲自交代四次厨子如何炒菜造饭。厨子领命刚走您呼回又叮咛四次。大凡管理人者，只授以法而睹其成。他们办不好差，有典章律令惩罚，何须喋喋之繁？若让中丞掌管天下事，何止一厨子之任。都如此絮叨琐碎，岂不自己劳累而又招人厌烦？我心思直见识短，没注意杖已竖起。”范讽听完大笑，惭愧而向老吏道谢。明日再见老吏，其杖又横矣。（参宋魏泰《东轩笔录.卷四》）

         此老吏大处宰相见识，小处眼中不揉沙子，可谓老辣。 古今世间看起来微末百姓最不起眼儿，其实谁优谁劣，他们心里明镜儿似的，惟闭口不说而已。如范讽者又有几人？该老吏惟直杖而不言，岂非如唐人杜牧《阿房宫赋》云“不敢言而敢怒”哉？